热心肠先生:50图+10000字,超深度解读粪菌移植!
热心肠先生 2017-05-10
严肃+趣味+略重口,全面深度解读最具潜力的微生态疗法。

便便真是太火了!

在这个地球上,有成千上万台动辄数百万元的基因测序仪,每天的重要任务之一是破解从便便里提取的基因序列;有不计其数的研发者拼命在便便里寻宝,希望找到新的抗生素、小分子药物或者益生菌;当然,还有人不断在尝试直接用便便里提出来的细菌治病救人……

通过便便,人类揭开了肠道菌群的神秘面纱,并逐步揭开人体自身细胞和微生物组成的超级生态系统的奥秘。

围绕着便便的研究,已经在过去几年N次登上了顶尖科学杂志和主流媒体的年度排名。它们正在悄然改变着生命科学和医学,并会带来相关学科的深刻革命。

21世纪,会有很多的生命科学和医学奇迹与便便有关,我们也将很快看到研究便便的科学家获得诺贝尔奖。

便便这每天被人排出的“废物”,俨然成了科学研究明星,浑身都是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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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版图片来源:站酷海洛创意 

今天我就来好好讲讲人类变废为宝,利用便便治病的故事。这些故事会围绕着粪菌移植展开,有些你听说过,但我相信一定也有些是新知识。

它们或许重口,会让你不适,但往往又是严肃的医学实践;它们或许搞笑,会让你觉得不可思议,但确实又很神奇。

我先说个略重口的,给大家开开胃。

魔幻搅拌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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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台很普通的家用搅拌机,类似的搅拌机想必在你家也有,而且比上面这个高级,对吧?

爱美想瘦身的你,或许会用它来榨点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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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版图片来源:站酷海洛创意 

关心孩子成长的你,或许会用它搞点营养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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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版图片来源:站酷海洛创意 

可以说,搅拌机和它的各种变形——榨汁机、破壁机、辅食机、绞肉机是现代家庭里不可或缺的重要工具,它们搅拌出来的食物往往美味并富含营养,你会忍不住多喝几杯或多吃几碗吧。

但你可曾想到,有一个叫John的美国人却用家里的搅拌机搞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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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bbc.com/news/magazine-27503660

原图很重口,为了避免你严重不适,我打了马赛克,旁边的蝴蝶兰不错,你可以欣赏欣赏。

但请原谅我要告诉你重口味的事实:搅拌机里的东西是John的便便…

呃(⊙o⊙)…

在我写科普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哪次会像今天这样特别想停笔罢工!

不过怎么着我也是做过科学实验见过世面的人,不能被这重口给吓唬住了,我要淡定,我要淡定,我要淡定!

其实,John的故事虽然重口,却很有爱,令人感动,且听我慢慢道来。

John的妻子叫Catherine Duff,他们两口子长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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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bbc.com/news/magazine-27503660

这张照片里,Duff的状态不错,但在此之前的2012年4月,她几乎已经绝望——那时她56岁,因为严重的腹痛、恶心、呕吐和腹泻,日渐消瘦,终日困在家里。

给Duff带来这些严重问题的是一种可怕的细菌——艰难梭菌(关于它,我在下一节会专门细谈)。

因为长期使用抗生素,维持Duff肠道生态平衡的细菌被大量消灭,艰难梭菌乘虚而入,在她的肠道滋生,并带来严重疾病。

在2012年,Duff几乎遇到了绝境——已经折磨了她6年的严重病情愈发难以控制,医生甚至建议她要手术切除大肠才有机会保命。

OMG,摘除大肠!这人将不人啊!Duff或许真的命不久矣…

Duff不甘心自己的人生就这么悲催地结束,她在网上搜索应对之策,并很幸运地看到了澳大利亚医生Thomas Borody的“粪菌移植大法”——利用健康人的粪便微生物治疗艰难梭菌感染。

Thomas Borody啊Thomas Borody,这名字你是不是觉得有点眼熟?没错,他就是我上一篇文章里向大家介绍的“Tom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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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marybacon.com/interview-with-professor-tom-borody/

点击阅读:Tom Borody:人生彪悍的诺奖门徒,便便治病世界第一!

特别关注:Tom Borody 亲临南京“2017中国菌群移植大会”

我们继续讲Duff的故事:

Duff很兴奋,这像是救命稻草,她必须抓住!

但求生愿望很丰满,现实却一如既往很残酷——Duff并没有足够好的经济条件支持她去澳大利亚找Tom大叔做粪菌移植;而在当时的美国,几乎没有医院开展粪菌移植,Duff求助于当地医生,没有任何人操作过粪菌移植;而且除了有医生承诺帮助她检测供体粪便里的病原体,所有医生都恐惧尝试粪菌移植,或者觉得“恶心”。

在Duff再次感到绝望的时候,她的丈夫John站了出来。John决定用自己的粪便,按照互联网上的方法,在家里给妻子做粪菌移植!

John是一位退伍的潜艇指挥官,在以往的工作中,他总是需要在几个月的时间里,一直与100多个大老爷们生活在密闭的空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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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creenjunkies.com/movies/movie-lists/5-submarine-movies-that-can-make-anyone-claustrophobic/

John觉得这很恶心,甚至比拉出自己的便便放到搅拌机里混上生理盐水搅成糊状还恶心!

呃(⊙o⊙)…仔细一想貌似确实如此啊。

加上John真的非常爱Duff,不希望她继续痛苦,所以他根本没太犹豫就做出了决定,医生不帮忙,那就自己上!

于是有了上面那销魂的搅拌机…呃(⊙o⊙)…不对,是搅屎机!

加上“搅屎机”,他的全套装备,大概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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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thepowerofpoop.com/epatients/fecal-transplant-instructions/

大概100美金搞定!

在把便便和生理盐水混合并搅拌成浆状后,John用过滤器制出了给Duff救命的“粪菌悬液”,然后他就在家里给Duff做了人工灌肠。

结果很完美。

他们在下午4点开始了“治疗”,到晚上10点,Duff就已经明显感到腹部疼痛等症状在缓解。

和90%以上接受粪菌移植疗法的艰难梭菌感染者一样,Duff仅仅接受一次粪菌移植,她就痊愈了!

对Duff来说,从要摘除大肠甚至危及生命的状态,到痊愈恢复健康,只有他老公一坨便便的距离!

人间悲喜,系于一屎,奇哉!

她很幸运,勇敢而又深爱着自己的丈夫John的便便就有效,而且John的动手能力很不错,简陋的操作就搞定了神奇效果。

话说这里我可一定要为这夫妻俩点个赞,也要为John的便便点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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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版图片来源:站酷海洛创意 

能看到这里,想必你是一个勇敢而好奇的人,你恐怕会有点担心,这样自己搞的“DIY粪菌移植”安全么?

我要很严肃地告诉你,虽然这救了Duff的命,但其实是有一定风险性的!

即便有医生帮助他们做了一点检查,但John的便便里还是可能有漏网的致病菌,而且操作不当也会增加Duff被感染的风险。

现如今在中国,有许多医院提供粪菌移植疗法,大多基于自动化的处理设备,既不恶心也不贵还有效,医生会乐意帮助你。

所以确实有需求,你大可不必在家里自己动手,要去找靠谱的医院和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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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版图片来源:站酷海洛创意 

此刻应该有句总结:好一堆(tuó)魅力之粪啊!而功劳也属于那台魔幻的家用搅拌机!

Duff和John的故事就给你讲到这里,下面我讲回点科学故事,我们先从Duff经历的艰难梭菌感染讲起。

致命艰难梭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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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lactobacto.com/tag/clostridium-difficile/

长了鞭毛的艰难梭菌长上面这样,张牙舞爪的,感觉上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哈。

培养基上长出来的菌落看起来会舒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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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bbc.com/news/magazine-27503660 

不过好看一点点,不代表它对人能好一点点。

感染了它,轻则腹痛腹泻,运气好的患者可能通过额外(为什么要说额外,下面详谈)的抗生素治疗能好起来,运气不好的患者则可能会受到伪膜性肠炎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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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kewo-science.com/the-potential-of-poo-is-fecal-microbiota-transplant-the-answer/

这是一种可怕的疾病,上图左边是肠镜检查时看到的正常肠道,而右图就是伪膜性肠炎患者的肠道,不用解释具体症状,你应该会感觉到这是“肠之不肠”的表现吧?

伪膜性肠炎往往造成严重腹泻、腹痛甚至危及生命——在美国每年大约有250000人受到艰难梭菌感染,其中大约14000人(5.6%)因此死亡。

它主要影响老年人、重症患者、免疫功能低下及外科大手术后患者,但一些年轻人也受到它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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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the-scientist.com/?articles.view/articleNo/30486/title/Wrestling-with-Recurrent-Infections/

话说艰难梭菌并不是特别强悍的致病细菌,在正常情况下,人的肠道菌群处于生态平衡状态,它都混不到生态位来维持自己的生存,当然,它也会“聪明地”以孢子形态苟延残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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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medscape.com/viewarticle/844471

总的来说,艰难梭菌一般只会在医院病房里,对老弱病残这样的“软柿子”患者下手,是典型的院内致病菌。

那么,既然艰难梭菌的“战斗力”并不算强,它到底是怎样找到可乘之机,并最终危及人的性命呢?!

原来,除了很少见的特别情况,感染艰难梭菌的病人大多在感染前长期使用抗生素。抗生素一步步削弱了肠道里的细菌多样性,让肠道生态系统变得越来越脆弱。

就像这个模型所展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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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BioMedicine. 2016 Nov;13:37-45.

图右下角圆圈里的肠道菌群种类和数量都变得很有限,维持肠道稳定性的黑环基本全部打开,肠道处于飘摇不定的脆弱状态,给了艰难梭菌乘虚而入的机会。

顺便说一句,上面这张图来自一位名叫Emma Allen-Vercoe的加拿大科学家和合作者的综述,Emma在下面还有几处会被提及。

我们继续说艰难梭菌,有两个对它的类比很形象:

一个把它类比成公交车上的小流氓,一开始车上有很多人,小流氓的能耐不大,一般会老老实实待着,不敢胡作非为。但随着越来越多人到站下车,车上的人越来越少,小流氓会开始不安分起来,会破坏车辆甚至调戏妇女。

另一个类比就出自Emma,她把艰难梭菌类比为地铁站台上的调皮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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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gut microbiota:our forgotten organ (Emma Allen-Vercoe, PPT)

站台上人很多的时候,调皮孩子不会乱来,但当列车进站把其他乘客接走以后,他们就可能任性起来,到处乱涂乱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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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gut microbiota:our forgotten organ (Emma Allen-Vercoe, PPT)

扯一句,这些调皮孩子要是敢到中国的地铁来任性,分分钟就会被戴红袖章的朝阳群众拿下!

呃(⊙o⊙)…中国的艰难梭菌感染率相对低一些,难道跟红袖章有关?细思极恐…当然,其实是扯淡啦。

扯淡归扯淡,但因为抗生素滥用问题也很严重,在中国医院发生的艰难梭菌感染在增加,这必须引起重视。

而面对艰难梭菌感染,以往人类有什么招数呢?

很遗憾也很讽刺,人类出的招仍然还是靠抗生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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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版图片来源:站酷海洛创意 

艰难梭菌对青霉素、四环素、万古霉素和喹喏酮类等抗生素都敏感,所以偶尔用抗生素,它基本也就死光光了。

但现实很残酷,艰难梭菌很自信:

你用抗生素,我死但留下孢子,你不用抗生素,我复活我感染你…你用抗生素,我死但留下孢子,你不用抗生素,我复活我感染你…你用抗生素,我死但留下孢子,你不用抗生素,我复活我感染你…

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呃(⊙o⊙)…

何况,就算我在你的肠道死绝了,我在医院里各角落里潜伏的兄弟姐妹亲戚孢子们,也不会放过你那温暖湿润、有吃有喝的肠道!

更何况,你老是欺负我,还训练我产生耐药性,你的抗生素终将然并卵!

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哪!

OMG,我猛的发现用野草来类比艰难梭菌、大火来类比抗生素真是贴切无比!

我想你或许也会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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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gut microbiota: our forgotten organ (Emma Allen-Vercoe, PPT)

上面这张漂亮的草坪图代表健康的肠道,它会因为各种原因变得不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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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gut microbiota: our forgotten organ (Emma Allen-Vercoe, PPT)

人类或许会用一把大火(抗生素)把所有草都给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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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gut microbiota: our forgotten organ (Emma Allen-Vercoe, PPT) 

结果可能会是:野草的种子还在,而且很容易从外面飞来,当大火熄灭,充足的养分和适宜的环境回归,野草就会丛生并最终主宰草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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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gut microbiota:our forgotten organ (Emma Allen-Vercoe, PPT)

 

这正是艰难梭菌在脆弱的病人肠道里的真实写照。

如果人类仍然还只能依靠大火(抗生素)来应对它,最终像Duff一样绝望的人会越来越多!

还好,关键时刻,便便的神奇功能被发现,它们开始立奇功。

救命粪菌移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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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gut microbiota: our forgotten organ (Emma Allen-Vercoe, PPT)

看到上面这张图你有没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粪菌移植的基本原理就是利用来源于健康人粪便的活的微生物(菌群),来恢复病人的肠道生态系统,而不是一味地继续通过抗生素破坏生态系统,造成恶性循环。

所以叫“移植”,也可以叫“重建”。

通过“移植”,公交车上、地铁站台上的乘客又满满当当起来,草坪上又充满了健健康康的物种,肠道又恢复了生机,艰难梭菌则无处安身。

截止目前,世界范围内用于治疗艰难梭菌感染的粪菌移植疗法的一次治疗治愈率超过90%,也就是说绝大多数一次治疗就搞定!

这绝对是令人震惊的奇迹,对吧?

再说点会让你更激动的:利用粪菌移植治疗溃疡性结肠炎、克罗恩病等炎症性肠病,也开始有大量成功案例;而治疗代谢性疾病、心血管疾病、精神性疾病等非肠道疾病的实践也在如火如荼开展,部分研究有激动人心的结果。

粪菌移植在治病救人的同时,无疑也直接证明了肠道菌群在维持健康中的核心重要作用,直接证明了众多肠道和肠道菌群的研究意义重大、前景无限。

此处应该有掌声,此刻也应该有个小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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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t. Rev. Gastroenterol. Hepatol. 9, 88–96 (2012)

这是很浓缩的知识精华,一图让你明白艰难梭菌感染和粪菌移植的机制,看不明白的可以结合上面几张草坪图来看。

这是Tom大叔和同事写的综述里的图,文章发表在2012年,Duff和John在家里搞的粪菌移植也是在2012年,难道是这篇文章给的启发?

话说Tom大叔一出现,我的广告欲望又来了:

点击阅读:Tom Borody:人生彪悍的诺奖门徒,便便治病世界第一!

特别关注:Tom Borody 亲临南京“2017中国菌群移植大会”

还有3天,我就能在南京见到Tom大叔,想想还真是激动呢!

不过激动归激动,我们继续来讲粪菌移植的神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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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版图片来源:站酷海洛创意 

还记得开篇介绍Duff和John在家用来做“DIY粪菌移植”的工具么?我描述它们很简陋,那问题就来了,医生们用的工具会很高大上么?Tom大叔们会用什么样的工具来分离粪菌?

这还真是个好问题,不过满怀希望听到国外医生用高大上设备做粪菌移植的你恐怕要失望了。

歪果医生们用的粪菌分离装备并不比Duff和John用的更高大上多少,他们处理粪便样本的流程大概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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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le Journal of Biology and Medicine 89 (2016), pp.383-388.

并不比John在家里用的东西牛太多,对吧?

相比之下,中国医生现在可用的设备就先进和智能多了,发张图片出来亮瞎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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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张发明

感觉怎样?触控操作,密闭流通,自动分离,甚至还有梦幻蓝光…

这水准真有点高哈!赞一个。

还在手工操作的歪果医生看来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啊!在这里,我要心疼歪果医生们一秒钟。当然,一秒钟过后,还是得敬佩所有医生,是他们不畏脏不畏臭地在治病救人。

说回上面这台设备,这是中国医生主持研发的自动化粪菌分离设备。目前已有其他团队也在开展类似设备的研发工作并正在临床试验中使用。

在南京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医护人员是这么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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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张发明

很干净,很专业,很靠谱,是不是?在粪菌自动分离设备上,中国团队走在了世界前列,令人欣慰。

多说一句,因为先进装备的使用,分离粪菌的过程已经做到了基本无味。你看看这个小伙在便便面前有多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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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张发明

话说这个小伙在业内名气很大,你猜猜他是谁。

以上介绍的是专业的粪菌分离方法,下面我简单介绍一下在医院里怎样把粪菌移植到病人肠道里。

主要有两种路径:一种经口或鼻,自上而下;一种经直肠,自下而上。

如图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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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le Journal of Biology and Medicine 89 (2016), pp.383-388.

话说这两种方式都有弊端,管子要从鼻子或者嘴巴下到十二指肠,可不算容易;而利用肠镜,容易一些,但如果要多次输入粪菌液,反复肠镜对医生和病人都是折磨。

这时候中国医生又发挥了聪明才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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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oscopy International Open 2016; 04: E610–E613

在第一次给病人做肠镜的时候,埋一根细管在肠道里,在治疗期间的多次粪菌移植中,每次只需要通过这个管子把菌液打到结肠。

OMG,我就喜欢这种简单但解决大问题的方法!

当然,也还有些医生坚守较为原始的灌肠大法。至于他们是怎么把粪菌输到肠道,我想你能够想象的,这就不多说了。

这就是目前主流的粪菌移植方法,你懂了么?我找来这张图帮你高度总结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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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kewo-science.com/the-potential-of-poo-is-fecal-microbiota-transplant-the-answer/ 

感觉怎么样?涨知识了么?还有一些你或许已经知道的信息我还是要安利一下:

现在世界上还涌现出了众多“粪菌银行”,比如美国的OpenBi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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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biolitics.org/category/blog-post/

在这个银行里,工作人员会严格筛选提供粪便的“供体”人士,大概只有个位数百分比的人能入选。

“供体”每次去OpenBiome拉一次便便,会拿到40美元报酬。

呃(⊙o⊙)…身体好的人,真是太令人羡慕了,拉一泡屎,都能换钱!

在“银行”里,工作人员会把粪菌统一分离出来,并把它们冻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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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bbc.com/news/magazine-27503660

从目前的临床研究看,这样冻过以后再解冻的粪菌,用来治疗艰难梭菌感染,效果也是杠杠的!

当然也有人把分离的粪菌冻干,做成粪菌胶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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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版图片来源:站酷海洛创意  

这些都是粪菌移植领域的重要创新,不过还有人不满足于现有方法。

毕竟如果粪菌的来源总是要依靠活生生的人,这个不稳定,不可持续。而随着肠道菌群相关基础研究、临床经验积累和细菌分离培养技术等的突破,一些人把目光转向可稳定扩增的细菌或孢子的组合。

在纳斯达克上市的美国Seres公司开发的第一款产品,是从肠道中分离的50种细菌孢子组合,代号SER-109,就被期望于能用来治疗艰难梭菌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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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sec.gov/Archives/edgar/data/1609809/000119312515202059/d816354ds1.htm

去年,SER-109的二期临床试验失败,令人嘘唏,但今年Seres公司又提交了新的试验申请,提高了剂量,新的临床试验结果,令人期待。

延伸阅读:热心肠先生:SERES遭受重大挫折,大牛们怎么看?

而还有一个值得关注的产品是RePOOPulate,它是33株粪便细菌的组合,由我上面提到的加拿大研究者Emma领导的团队研发。

在初步研究中,RePOOPulate成功治愈了2个被艰难梭菌感染的病人,而在美国的一期临床试验将在今年6月启动,Emma和团队对结果信心满满。

Emma和团队选择的33株细菌,是从一个健康人粪便中分离得到的70多株细菌的子集。她们能分离和扩增那么多种类的粪菌,则有赖于一个叫Robogut的体外粪便发酵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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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gut microbiota: ourforgotten organ (Emma Allen-Vercoe, PPT) 

这个Robogut了不得,通过它可以在体外扩增粪菌,就为配方组合型的人工粪菌组合提供了坚实基础。

顺便多说一句,Emma和团队建立了一家叫NuBiyota的公司,最近也进入了中国,落地在杭州,中文名字叫“奕景生物”。

有人对起来了么?奕景生物会是中国微生态疗法研发领域的重要角色,值得长期关注。

上面这一长节就是关于粪菌移植的详解啦,有原理有技术,有情怀有生意,有当下有未来,内容有点多,希望你不要嫌烦。

总结一下:粪菌移植在应对艰难梭菌这件事上带给人太大的惊喜,但它仍然处在非常初级的阶段,未来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也充满机遇。现在我们看到的花样还不多,但百花齐放也就在眼前。

当然,争议也不少,请继续往下读。

充满争议的伦理与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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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openbiome.org/stool-donation/

便便很火,粪菌移植更火,也很神奇,但新生事物总是伴随着各种伦理和监管争议。

下面我结合厦门大学生命伦理研究中心马永慧主任提供的干货,向大家介绍关于粪菌移植的“七大伦理诘问”。

伦理诘问,其间也带着监管诘问,这里面应该有你没有考虑过的问题。

话说马老师这“伦理女神”给我提供的干货很严谨,所以我都不敢下手修改成太搞笑太幽默的语言风格,以下内容,请尽量严肃点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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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版图片来源:站酷海洛创意 

第一问,在现阶段,粪菌移植在临床实践中应如何分类?应用于哪些疾病可算作临床治疗或创新性治疗?哪些可以视为临床研究?

临床研究和临床治疗在根本目的、基本方法、风险的正当性,应遵循的伦理原则等多方面都存在着根本性的区别。在临床试验的理论与实践中,混淆治疗与研究两者的区别,就会造成治疗性误解,从而违背科研伦理的知情同意原则,损害受试者的利益。

首先,治疗的对象是病人/患者,目标是通过治疗促进其健康,研究的对象是受试者,目标是获得可普遍化的医学科学知识,即便客观上促进了受试者的健康,这也并非是研究的首要目标

其次,治疗和研究中的知情同意特别是风险告知方面的要求有所差别

再次,研究者的身份和利益冲突与面对个体病人的医生的角色不同

目前,美国FDA明确要求按照药物来监管粪菌移植,为此需要提交研究性新药(IND)申请。不过因为反对的声音太大,FDA在2013年又通过所谓“执法自由裁量权  Enforcement Discretion”允许临床医生在治疗其他方法无效的艰难梭菌感染病人时使用粪菌移植。

在世界范围内,对粪菌移植的管理五花八门,在中国则暂时还没有明确有针对性的监管规范,临床指南也还在讨论和争(chě)论(p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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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问,还有诸多问题尚未定论的粪菌移植,位于临床试验和器官移植这两个伦理争议的交汇点,如何面对其相关的更为复杂更具挑战性的伦理和社会问题?

作为试验性的临床研究和在紧急情况下的挽救治疗,风险/受益评估、患者的脆弱性、知情同意,以及对获取试验性治疗的限制等问题尤为重要。

而同时作为一项新型的“器官移植”,粪菌移植涉及到粪菌来源(供体)的选择和筛查、受体选择、资源分配的公正性、粪菌所有权和商业化等问题。

呃(⊙o⊙)…

细菌们怎么就成了人体器官呢?现在倒是真的有越来越多的人认可这一点,毕竟肠道里的细菌在人体的生理功能中发挥类似于器官的作用。

所以有人说,应该像对待输血一样监管粪菌移植,你觉得思路对么?

这么多问题要解决,你会不会跟我一样,一开始只是觉得也就是用便便里的细菌治病,没想到这么多呢?

脑子不够用?或许你需要移植一点搞伦理的人的粪菌来给你开脑洞…

呃(⊙o⊙)…马老师,这样的建议符合伦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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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问,粪菌移植的知情同意书,应该告诉患者哪些信息?

有效而充分的知情同意是临床研究和治疗的基石。

然而,由于粪菌移植治疗的性质和机制未知,缺乏长期的安全性评价,对情绪、行为、精神的潜在影响也还不明,再加上患者群体因患病多年长期饱受折磨、其他治疗方式不理想、视粪菌移植是“救命稻草”的特殊脆弱性,理想的知情同意几乎不可能做到。

也就是说,那些或许会让人恶心的流程、不一定有疗效的可能性、潜在副作用、科学界的反对声音、监管上的不完善…等等等等信息,通通告诉患者么?

感觉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每个人都会不同啊。

你的观点是?不妨留言阐述阐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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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问,何为“健康”的供体和“理想”的供体?

首先要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基于肠道菌群与人的密切联系,对健康的定义是否还应纳入菌群的健康标准?

按照传统的标准定义为“健康”的人,如果发现菌群并不健康,他的健康状态是会被反转的?

“理想”的供体应该符合什么条件?在粪菌移植供体选择和筛查方面,除了对病原菌的筛查,是否还应该筛查供体的精神疾患史及其家族史、基因检测(癌症的易感性)、犯罪记录证明、甚至是智力测试?

其次,粪菌移植通过改变肠道菌群进而改变并塑造行为方式,假使今后研究发现肠道微生物与情绪和意识密切相关,即能证明粪菌移植有可能会带来情绪和人格改变的风险。

再次,供体的饮食习惯与禁忌、宗教信仰等因素,是否也应该纳入对具体受体移植的考虑?比如,一些粪菌移植受体可能对供体的饮食有要求,特别是需要符合一定的宗教和饮食禁忌习惯(如受体是犹太戒律者,穆斯林,或者是佛教素食者),否则会给受体带来情感和信仰上的侵犯。

所以,作为医生的你在配对粪菌移植供受体的时候,考虑得应该充分、充分再充分一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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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版图片来源:站酷海洛创意 

第五问,谁拥有我的粪便,谁拥有我的粪菌?

我的粪便是不是我的财产?我对粪便是否拥有所有权?当我捐赠给生物样本库或者粪菌库的时候,所有权是否完全让渡给了库的所有者?

对所有权的界定将极大影响到粪菌产生利益的分配公正和受益公正问题。

另外,一份“优秀”的肠道菌群的基因信息可否申请专利?或者是一种“最佳”的选择供体的检测方式可否专利化?抑或是某种特殊的移植途径可否专利化?

专利问题与所有权密切相关。与基因专利相比,粪菌移植相关的问题更为复杂。虽然移植的是一个完整的有功能的肠道微生态环境,但是重建和修复微生物稳态所需要的菌群的组成和比例仍未知。

如果你是一个“超级供体”,你便便里的细菌用来治病特别有效,而它们的组合被注册成了专利,最终变成了可规模化生产的配方型粪菌产品,你会发大财么?还是也就只能拿到40美金一泡的报酬?

呃(⊙o⊙)…

想想还真蛮有讲究,但有志于通过自己的便便发大财的人,应该仔细琢磨琢磨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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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版图片来源:站酷海洛创意 

第六问,粪便里存在你的“微生物指纹”?你的隐私如何保护?

有研究发现每个人都拥有独特的微生物指纹,而且大部分人的微生物指纹,特别是肠道微生物在1年内保持稳定。

这引发令人担忧的隐私和数据获取资质问题比如微生物指纹信息可否作为法医鉴定遗传学的证据,微生物样本库可否允许安全部门访问?

随着粪便银行和粪菌库在许多国家逐步建立,供体的粪便样本和信息数据将会越来越大,在采集、管理、储备、共享、匿名化、访问资质方面,隐私问题亟需重视。

如果有人把从你的粪菌里得到的隐私信息公布了,可能会给你带来就业、保险、就医方面的不公平,你受得了么?

通过便便里的菌群信息,别人还能知道你的精神疾病、民族或种族、宗教信仰、社会经济背景等信息,你可能遭受新形式的“微生物歧视”,被贴上标签,你怎么办?

懂了么?你天天见的便便,一点都不简单哦!

对待便便,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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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版图片来源:站酷海洛创意  

第七问,粪菌移植英文文献中常常提到的Yuck Factor(排斥因素),到底是什么?科学家、医学家该如何做,可以让民众对粪菌移植的态度从Yuck到Wow?

无论是英文术语“Fecal Microbiota Transplantation”,还是中文术语“粪菌移植”,其中的“粪”字都是引发人们心理、情感、直觉厌恶反应的来源。

关于粪汁治病,中国古代的医学大家们称其为“黄龙汤”,或者“金汁”,目的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恶心、厌恶和排斥的情绪。

当代的医学文献中,尽管多次提到和患者遭受的疼痛痛苦比起来,粪菌移植对其心理的挑战已不算什么,从风险受益比角度大部分患者都可以接受。然而,也有调查报道称,受体很怕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玩笑对象。

在粪菌移植中,排斥的反应反映了人们三层认知:

在直觉层面,有对粪便的恶心和厌恶

在情感层面,有担心被粪便中病原体感染的恐惧

在认知层面,有感觉身体被污染,甚至人格和尊严被贬低的感受

消除排斥因素的办法除了合成菌群等医学进步,还需要有公众公开、透明的宣传教育,比如一定要传递移植的是菌而不是粪这样的信息,尤其还要加强对媒体的教育,使其尽量避免采用戏谑或浮夸的语言报道粪菌移植。

呃(⊙o⊙)…戏谑或浮夸的语言是不道德不符合伦理的,OMG,吓得我赶快翻到前面再检查了几遍有没有越界。

再说一遍,上面这七问要特别感谢厦门大学医学伦理中心马永慧主任的干货支持。

马老师和合作伙伴今年在世界上最顶尖的伦理学杂志《American Journal of Bioethics》上纵论粪菌移植的伦理学问题,发表了中国学者迄今为止在这个杂志上的唯一一篇论文,非常精彩,我一定要推荐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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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非常精彩,感兴趣的人一定要到热心肠日报去看看。

七问结束,我今天这“超深度解读”的主体内容也就差不多了,下面是一些FAQ和简要解答,貌似也有点意思,值得你看看。

F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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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gutmicrobiotaforhealth.com/en/interview-borja-sanchez-important-know-microbiota-transplant-another-person-can-us-long-term/

 除了成功治疗艰难梭菌感染,粪菌移植还能治疗什么疾病?

文献有过报道的包括:溃疡性结肠炎、克罗恩病、便秘、乙型肝炎等,特别值得人关注的是通过粪菌移植可以改善自闭症儿童的行为,这暗示了粪菌移植用于神经和精神性疾病的可能性。

 粪菌移植还可能有什么神奇的效果?

文献有过报道的有:帮助实验动物抗衰老,改善病人的性生活质量(唯一报道是10个病人中有7个人有改善),治疗癫痫(个案)。

呃(⊙o⊙)…敢情通过粪菌还能让人返老还童?可能性能力乃至生育能力?

切记切记,切忌瞎想,大家的伦理女神马永慧老师正在看着你呢!从医学伦理和商业道德角度说,这些神奇效果的证据太不足,绝不可滥用来宣传。

 抑郁症等精神疾病可能通过粪菌移植传播?

有可能,这是明确的粪菌移植风险之一,值得特别注意。

④ 移植智商高的人的粪菌,能让人变得更聪明么?

目前没有任何证据!

 粪菌移植到底移植了什么?

首先你可以回看一下这节内容的题图,移植的是菌而不是粪。另外,粪菌悬液里还可能有:结肠上皮细胞、古细菌、病毒、真菌、原生生物及代谢产物。

 把菌都杀死、破碎,这样的粪便过滤液还会有效么?

有效,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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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关于粪菌移植,我们还有太多太多太多未知,到底是什么在起治疗效果,仍不那么明确,还有无数挖到宝藏的机会!

⑦ 对待粪菌移植,谁最热衷,谁最排斥?

都是医生!

热衷的狂热无比,排斥的退避三舍!

至于病人,很多人确实是带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去接受粪菌移植的,所以虽内心有些许不接受,但真到临床,会接受和配合治疗。

⑧ 世界范围内粪菌移植都是怎么收费的?保险管么?

美国,医院有收费项,部分保险公司管;

澳大利亚,病人自费,保险公司不管;

中国,只有在江苏省的医院可以收费,病人自费,保险公司不管。

 我能靠捐粪便发大财么?

基本不可能!

首先,供体选择的标准非常高,绝大多数人满足不了;其次,就算是OpenBiome每次补助40美元,你天天去捐,一年收入只不过14600美元,不到10万人民币,不是大财;况且,一般粪便银行也不让你天天去拉粑粑!

有一种可能性,则与中彩票头奖概率相当,那就是你是千年一见的超级供体,用你的便便,什么病都能治…不过你或许还需要把自己的便便注册成专利,才能有发财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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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身体健康,但上个月做了纹身,为什么不能捐便便?

6个月内做纹身,意味着你身体有伤口,可能被感染,不合格!

 我能用家里猫、狗的粪菌么?吃草的牛、羊的粪菌或许更靠谱?

Oh NO!绝不可以尝试!

目前没有任何研究证明动物粪菌安全且有效,特别是千万不要以为吃草的动物能拯救爱吃肉的你。人的事还得人来解决。

⑫ 可以选择异性的粪菌做移植么?

目前很多移植用的是异性的粪菌(上面John给Duff用的就是代表),但也有研究发现异性的菌会造成性激素水平和其他一些生理指标的变化,所以,要谨慎,也要期待研究深入来解答这个问题。

⑬ 利用粪菌移植能帮助遏制抗生素滥用么?

既然抗生素能造成肠道生态失调甚至艰难梭菌感染,在某些疾病条件下提前使用粪菌移植来防止过量抗生素使用,是靠谱的。

⑭   粪菌移植是个技术含量不高的疗法?

千万别这么想!

John可以在家里做粪菌移植,但实则充满风险。医疗实践无论门槛高低,都有严格的规范要求,不可放松警惕。

另外,目前一些粪菌移植的方法看起来原始,但如果涉及到关键菌株分离培养、功能、免疫机制等等研究,这些可都需要高水准的技术支持。

⑮ 既然“粪”让人排斥和恶心,粪菌移植该换个名字么?

我认为该换!

既然移植的不是粪,而是菌,就不要让“粪”字一直成为粪菌移植流行起来的障碍。

我觉得叫“菌群移植”就挺好,除了去了“粪”字,还能涵盖未来可能也会大放异彩的皮肤菌群、阴道菌群、口腔菌群等移植。

(全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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